我的邻居胡姐,今年63岁,这个命运多舛却又自信开朗的女人,总是给人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。
胡姐的老家在河南,是年全国恢复高考后第一批考上大学的。年,她和工程师的丈夫刘凯作为科技人才响应国家某部的号召,来到了大连某*工厂科研所上班,那时儿子才1岁多。
胡姐个子不高,属于灵巧型的那种女人,但你不管在什么地方见到她,她那金铃般的笑声和开朗自信的性格,总是能感染周围人。
然而,就是这样一个爱说爱笑的人,命运却不怎么好。
年秋天,胡姐的丈夫带人到地下兵工厂试验基地测试某型炮弹时出了意外,丈夫当场牺牲。那时,胡姐的女儿出生还不到6个月。
火化完丈夫,婆婆跟胡姐商量,说你看刘凯也走了,你才27岁,又带着两个孩子,不如咱回老家吧,那好咱娘们也有个照应,要不我们把孩子带回老家,你再找一个好人嫁了。
胡姐坚决不肯,她对婆婆说,妈,我和刘凯是大学同学,来大连也是我们俩一起商量的,他留在了大连,我和孩子都是他的亲人,我们要陪着他,哪也不去,你们相信我,我一定会把孩子们养大成人的。
那个年代的人对工作就是“拼命三郎”,丈夫“头七”刚过,胡姐就上班了,他把老大送进了托儿所,把女儿用毛毯一裹系在背上,带到了办公室,脸上一点愁容也没有,很快投入了工作。
领导关心她,说小胡,你还是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吧,你这样带着个孩子既不方便,也很难取得成绩。胡姐笑了,说领导放心,这个项目我有数,我不会因为家里的事耽误出成绩的,你就等着好消息吧。
第二年春,胡姐所领衔的那个科研项目获得了部里颁发的二等奖,大家都兴高采烈,可胡姐却累得病倒了,一段时间腹部疼痛、恶心发热,医院检查,是患了急性胆囊炎。
看到孤儿寡母可怜,同事们和左邻右舍都心疼胡姐,更多的人是担心她能不能挺得住。可胡姐每天总是乐呵呵地,像心里总有喜事似的,白天照常上班,晚上精心伺候孩子,大家从没有看到过她流一滴眼泪。
她总是说,人遇到困难了,愁也是过、忧也是过,何不让自己高高兴兴地过,日子总是有盼头的。
天有不测风云。年,胡姐上小学二年级的儿子在一次放学回家途中,被一辆机动三轮车撞倒,左小腿粉碎性骨折。
看着病床上的儿子浑身打满石膏和绷带,胡姐心如刀割,那一晚,她陪着昏迷中的儿子足足哭了半夜。第二天,她用凉水洗了把脸,又像没有事一样,忙前忙后地为儿子换药、办手续。
她接受了肇事司机的道歉,但没有接受他的赔偿,因为他看到了司机从口袋拿出来的都是皱巴巴的一毛两毛钱,最大的金额就是五元钱,还有他身后跟着的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,她知道司机家也是一个条件非常艰苦的家庭。
医院的3个月里,胡姐每天带着女儿家里、医院两头跑,即使再累,她也从没有在儿子面前流露出一丝疲倦,而是每天给儿子讲铁臂阿童木、哪吒闹海等励志故事,鼓励他勇敢地战胜病魔。
儿子出院后,落下了残疾,走路有点跛,内心非常自卑,胡姐看在眼里,心疼在心里。但她从没有在表面上心疼儿子,而是告诉儿子,你是男人,未来还可能遇到好多生活的不幸,只有让自己内心强大了,你才能有更好的生活。“愁也是过、忧也是过,何不让自己高高兴兴地过,日子总是有盼头的。”
儿子很快走出了伤痛的阴影,在继续修养了半年后,终于鼓足勇气上了学校,后来还考上了大学。
胡姐45岁那年,国家宣布大连的*工厂关闭,科研项目也随之取消,科研人员可以选择到北京继续搞科研,可以选择留大连,只是留大连的人员需要当地*府统一安排工作。
胡姐和孩子们一商量决定留大连,因为,孩子们的爸爸是迁不走的,她要一直陪着他在这个城市。
于是,胡姐成了下岗人员,生活失去了保障。那时,儿子在上大学,女儿上高中,胡姐除了科研,也不会别的,她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。
不能坐以待毙呀,倔强的胡姐决定给自己找一个谋生路子。
在一次从早市买完菜回来,胡姐又情不自禁地笑了。她决定摆地摊,卖菜、卖鸡蛋、卖烟。
什么,摆地摊?女儿一听不干了,说你是国家科研人员,别人都高看你一眼,我也以为你荣,要是让同学们知道了我有一个摆地摊的妈,脸往哪搁?再说了,你这摆地摊,能挣多少钱?还不够辛苦钱呢?
胡姐对女儿说,我问你,人活着是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?妈妈现在没有了收入,总不能我们一家三口都饿死吧?再说了,摆地摊怎么了,搞科研和摆地摊只是社会分工不同,都是通过劳动换得报酬的,别人能干,我为什么不能干?
第二天一大早,胡姐就骑着辆三轮车赶到20公里外的批发市场进菜,满满一大车,拉回来到街边的集市上卖。
许多同事的邻居看到早市上正在大声吆喝的胡姐,都吃了一惊,接着对她又是同情又是佩服,大家都感叹,这个女人真是好样的,没有了男人,却比男人还能干。
胡姐清清楚楚地记得,第一天摆地摊挣了32.7元,她非常高兴,认为“可以扩大规模,还能挣得更多”,于是她不但雇用了机动三轮车进货,还申请了烟酒代销许可证,她的地摊后来在那个市场是最大的,有时一天能挣个1、元。
胡姐摆地摊经营干了3年多,后来大连市*府给她重新安排了工作,她才收摊走人。在那几年,她每天像打了鸡血似的,一门心思地就知道挣钱,每天市场都能听到她的笑声。
3年前,退休后的胡姐在一次健康普查时被检查出患有乳腺癌。
当儿子女儿得知消息从外地飞奔回家时,看到的是母亲一脸的笑容,她告诉孩子们,哭什么?只不过又是生活和我开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,做手术,全切了不就得了吗?
手术后麻药消退,胡姐疼得满脸是汗,但她始终忍着没有喊一声出来,而是积极配合医生治疗。连医生都赞叹道,从没见过几个像阿姨这样坚持自信的人,这老太太,不得了!
化疗期间,胡姐的头发大把大把脱落,最后成了光头,她却笑着对孩子们说,看我像不像一个老尼姑,我感觉没有头发也是一种美,尼姑也挺好,和正常人一样,都食人间烟火,但她们比常人的意志更坚强。
如今3年过去了,胡姐的乳腺癌因为是早期,也已经治愈,头发也重新长了出来,只是变成了满头银发,但仔细一看,反倒比以前更有气质了。
胡姐自信乐观的态度,陪伴她走过了大半生。如今,经历过诸多磨难的胡姐每天依旧春风拂面,我们经常能看到她带着小孙女、外孙子在小区里散步,像个孩子似的嬉笑打闹,也总能广场舞的队伍里见到她那身板矮小却舞步灵巧的身影,更主要的,总是能听到她金铃般的笑声。
衷心地祝愿胡姐身体健康!不再有磨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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